京都沦陷的这些天里,兰先生也一直派人暗中找寻栖月踪迹。
然而栖月一直未曾露面。
其实原因很简单,兰先生当年背叛炀帝,即便他有许多苦衷,然事实不容狡辩,栖月不来寻他,也在情理之中。
直到今天,她满身血污,踉跄抱着孩子来求他救命。
为了一个旁人的孩儿。
做到如此地步,值得吗?栖月摸摸时哥儿圆嘟嘟的脸蛋,轻声说,“他就是我的孩子。”
自她从三年后醒过来,这个小豆丁是头一个向她释放善意的人,立着还没桌案高的小人,最爱咧着嘴,露出没长齐的牙齿冲她笑。
那时的栖月有多害怕?生怕被人识破真相。
也只有面对这孩子时,她才能真正放松片刻,享受他全然的亲昵与信赖。
人和人之间讲缘分。
时哥儿自出生起,便是她一点一点养大,怎么能说不是她的孩儿呢?她又怎么能看着自己的孩子陷入危险而不救呢?也许真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,方才还睡得安稳的小人儿,此刻忽然睁开眼睛,在栖月说出“他就是我的孩子”
时,毫无预兆的,时哥儿突然开口,清晰无比的叫了一声——“娘。”
栖月惊讶极了,捂着嘴愣怔在原地,有些反应不过来。
直到耳畔再次传来时哥儿稚嫩的童音:“娘……亲,娘亲。”
娘亲啊。
时哥儿竟然开口讲话,叫她娘亲啊。
眼底猛地一酸,泪水便不受控制的涌了出来。
她的时哥儿啊,终于开口说话了。
说的失去理智见兰先生半晌不语,时安抬起头,轻声唤,“先生……”
“我帮不了你,”
兰先生一双平静无波的眼睛里蕴了几分寒意,半点没有留情,直截了当,“不论你要做什么。
从你嫁给燕王那天起,我便再没什么能帮你的。”
时安并不意外,径自从地上站起身,语气不再谦卑,直直对上那双眼睛,“可这是你欠我的,是你欠容朝的,你得还!”
两人隔着书案对峙,彼此毫不退让。
经历过磨难与征战,经历过王朝的衰败与覆灭,兰先生温润文雅的面庞在半明半暗的烛光下,也透出风霜与寒凉。
“该还的,我都还了。
时安,好好活着不好吗?容朝已经没了,叫这么多人为你送死,有什么意义?”
时安目中有片刻的慌乱和迷茫,但很快被坚毅与狠戾所取代,“成王败寇,不到最后一刻,你怎知我一定会输?”
“挞喇铁骑就在西北,只要向他们借兵,往京城方向进攻,我未尝没有转机。
你不是握着玄影阁?天底下的事哪一件能逃过玄影?先生,京都一座城池还在我的手中,尚有一战之力,只要拖到挞喇发兵,这是最后一次,你一定要帮我。”